眠夏风铃

【银木户】千风过尽(二十. 老友相逢也不总是快乐的场面)

魔改的不只有剧情和设定,还有政务相关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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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数月的京都,看起来和之前大不一样——重建工作如火如荼,不管是郊外还是城市里面的道路都修整一新,虽然仍旧可以见到半毁的房屋,但是废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看起来整齐多了。

银时整了整领口,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一些。但是胳膊上的绷带还是把衣服撑起鼓鼓囊囊的一团来,看着糟糕得很,索性干脆卷起袖口。

真是麻烦,刚回来要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大久保那光靠气场就能把人石化的家伙,所以才不自觉地注意衣着和仪表。如果是见另一个家伙,可能连衣服都不需要穿。

“到了,坂田先生请。”

银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

“请坐。”

大久保今天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没那么冷冰冰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礼貌的笑容。银时坐了下来,盘算着大久保会对他说什么。

会津战后,疲惫不堪的萨长联军驻扎修整,有些伤员被送回江户或者京都进行治疗,也有些告假甚至辞职回家休养——这一战的消耗太大了,不只是物资上和身体上的,更多是精神和心灵的折磨。

银时本也想告假,也不是没打过就此离开军队的主意。毕竟会津这块难啃的骨头已经啃下来了,接下来的战争进程应该轻松不少。不管将来的计划如何,银时此时此刻只想回到木户身边,好好休息一阵子,忘记若松城下那一场清醒的噩梦。

就在他打算联系木户问他下一步的考虑的时候,接到了大久保的通知,说有重要的事情调他回京都。

不管怎么说,先回去看看再说,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可能连见见家属的时间都不给战斗英雄留。抱着这样的主意,银时拿着通知,搭乘了最快速的列车,连夜回到了京都。

“坂田先生辛苦了。”大久保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例行公事地说道,“我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能接手一个重要任务。”

“我这么风尘仆仆赶回来,伤还没痊愈,就要给我指派任务了啊!看起来我果然早就该提出辞呈了。”银时不禁抱怨起来。

大久保微微一笑:“这个任务你肯定愿意接手。”

这种微妙的表情在这家伙身上出现还是第一次……那一瞬间银时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

“你可能听说了,横井参与前不久遭到刺杀,不治身亡。”

银时点点头,这件事木户跟他电话联系的时候说起来过。出身肥后的横井小楠是议政会议的参与之一,在革新问题上算是和木户的彻底改革一派想法接近。虽然银时和他并不熟悉,但是在军中听过一些保守派士族对这个人颇有抱怨,甚至有人谣传他勾结天人,想要改变国家的文化,死不足惜。

那时候银时便开始觉得,大家没这么公开指责甚至诅咒木户,只是因为他是长州的领袖罢了,不管是长州人还是萨摩人都不好公开批评他,但是对他的政策,应该是有不少人藏了很多不满在腹。他们抱怨其他藩的激进改革派的时候,多少有些指桑骂槐也不一定。

如今大久保一说起这件事来,银时就明白了七八分了。

“怪不得我看办公楼里面和你办公室门口都戒备森严的。这样我就明白了。你是希望我能够当木户的贴身护卫,是吗?”

大久保点点头:“坂田先生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虽然这个职务让你来做有点大材小用,但是毕竟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待遇上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不过那家伙真的需要人保护吗……真选组见回组这种幕府精英警备队,在江户四处通缉抓捕他那么多年,都没把他怎样。如今几个小刺客还敢对他下手?恐怕只是来送死吧。”

“他也是这么说的。一开始他还肯配合带着护卫,后来就越来越没有耐心,干脆不通知任何人便私自行动。护卫们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大久保的语气也多少有些抱怨的调调,倒是蛮难得一见。

“好歹也是当年的‘逃跑的小太郎’,他要是想让你们找不到,那是绝对没人能抓到他的。”

“我自然相信他的身手拔群,一般人不能伤到他。但是现在不比以前了,且不说他不得不日常公开露面,所以目标更加明显;就算他能逃,如果再发生那种哭笑不得的事情……”大久保的眼睛扫了一下装着混杂文件的架子,里面有一张报纸的复印件,露出一个角来,“木户先生自己面子不好看,也是给新政卝府丢人。”

原来萨摩人也这么八卦……银时苦笑了一下。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大久保说的在理。当年一个反幕府地下组织头目不穿裤子被幕府警卝察满街追得狼狈逃窜也就算了,如今的总裁局顾问、议政会参与大人,如果也衣冠不整在街上和人追跑打斗,实在是成何体统。更不要说,不知道有多少保守势力或者支持旧幕府的复仇分子已经盯上他的性命,怕是他一个人不能应对的。

“而且我担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能够保护自己。毕竟年岁不饶人,就算当年他以一敌百,打不过还能全身而退,现在怕是未必了。”

银时稍稍愣了愣。

“你还没去见他吧?木户先生前几天生了病,现在还没出院。”

“等下……我之前还和他通过话。他没告诉我他病了啊。”

大久保耸了耸肩:“他也没打算告诉我们,大概是想要硬撑过去。要不是有人发现他在办公室浑身冷汗,连站都站不起来,才送他去医院,他还不知道要瞒多久。”

“……这样的人主持政卝府真的没问题吗要不你们把他换掉让他回老家去算了!”银时揪着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表情十分崩溃。

“坂田先生说笑了,我们这里可不能没有木户先生。”大久保站起身来,绕到银时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就算是为了这个,也得有个说话他愿意听的人在他身边才行。”

银时愈发崩溃:“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说话他会听的!这么多年来他听过我一句话吗?没有!最后每次都是他把我带到沟里去!”

大久保仍旧不动声色继续劝说:“起码你跟着他,他不会有什么意见,更不会丢下你就跑得无影无踪。”

“你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怎么回答?”

“伊藤先生去问过了。据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那就是‘我已经同意了,但是我还是要逞强’的意思咯。”银时一摊手,“那看起来是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如果坂田先生不同意的话,尽管讲出来,我们会想别的办法。”

银时站起身来:“我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觉得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让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还要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最后只能我在他身边保护他,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就麻烦坂田先生劝劝他好了。”大久保说,“不过我们觉得,让你保护他其实比每天派十个护卫跟着他到处走要好得多。横井先生被刺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保护的,但是连护卫都被害死了。如果是坂田先生的话,恐怕刺客们听说白夜叉的大名,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多谢大久保大人如此高看我咯。”银时苦笑了一下,“不过不管怎么说,保护这家伙……我起码是最能尽心尽力的人。”


银时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木户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不但有胃口大口吃荞麦面,而且还有力气和银时打嘴仗。

“大久保居然直接找你谈?而且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木户一边吃面一边抱怨,“东北那边的战局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少了我一个他们就不能打仗了吗?别说大久保亲自找我谈,如果我知道我不在的几个月情况变得这么糟糕,我自己也要申请这个差事的。倒是你这家伙,好不容易跟我通话一次,天天报喜不报忧,结果原来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真叫人操心。”

“什么叫‘这样的境地’……不就是生个病吗?又不是什么大病。再说我都很久没生病了……”

“你不要说得好像生病还有个指标要完成一样!”银时接过他手里的空碗,重重往旁边一放,“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一时间百感交集,言语凌卝乱不能出口。

这些天病痛的折磨让那人秀丽的脸有些走形,脸颊凹下去一块,颧骨变得分明起来。眼角堆积起细纹,嘴唇也变得干枯皲裂,失去了那红卝润的色彩。

“你看看你这笨蛋……”银时的手指擦过木户的下颌,指尖和嗓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银时。”木户轻轻卝握住银时的手,“你别担心,我不是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人。这次我只是低估了病情的发作速度。我保证下次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银时仍旧瞪着他,木户微微笑了,垂下眼睛来,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而且,既然银时平安地回来了,还给我买了荞麦面吃,我很快就会完全恢复的。”

“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沉默了片刻,银时开口道,“如果以后我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在你身边的话,你必须听从政卝府安排,带着保卝镖和护卫,不许自己私自行动。”

一听到这个,木户再次连连叹息起来:“如果护卫有用的话,横井就不会死了。”

“那就多带几个……拜托了!你让我不放心就算了,不能让整个政卝府的人都为你操心啊。”

“你别说得我像是每天在新政卝府里惹麻烦一样。”木户哭笑不得。

“我其实也听说了一点你们的事情,据说大久保和你的很多观点都不一致。不只是大久保,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在他们看来,你这样的激进改革派,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分子。”

“哟,连银时这种对政务不上心的人都开始挑剔我的想法太激进了吗?难怪这么多人说要取我的命。看起来我真的得好好反省一下。”木户略带嘲讽地调笑道。

“等下……什么好多人说要取你的命?”

“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啦,一些小报和电台上,这种匿名发布的气话随时都听得到吧。”木户随意地伸了伸懒腰,“因为我提出的废除封卝建制度的构想,戳了他们的肺管子。只不过……这件事倒真是讽刺,当初我是所谓攘夷派的头目,幕府整天想要我的命;现在我在新政卝府主政,反而是一群‘攘夷派’想要我的命。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会被人看不顺眼的。大家都觉得自己为了国家大义‘攘夷’,很多人却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谁叫你是这种树大招风的人。”银时白了他一眼,“而且还偏偏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实践证明,多撞那么几次,也是可以把南墙撞塌的。”

银时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他,只好恶狠狠瞪着他。

“说起来,会津那边的战事如何?”木户的手指轻轻碰触了银时胳膊上的绷带。

被这样突然问到,银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一晚的战斗仍旧历历在目,那些担忧和挣扎,甚至悔恨和自我厌弃,一并涌上心头。

“抱歉。”木户的声音软软的,在银时心口轻轻戳了一下。

“怎么突然……”

“据我所知,那场战役让很多人都……内心中极为煎熬,不管是会津人还是萨长人。近藤勋战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想来你应该不会很好受……所以,如果不想多说也没关系的。”木户说着,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我听说……若松城落之后,很多武士家全家自尽,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耄耋之年的老人,尸体布满了街巷……虽然没有亲历那般惨景,但光是想想,我就……”

泪水从那被黑眼圈围绕的眼框里落下来。银时赶忙去替他擦拭,自己却也觉得有些鼻子根发酸。

“到后来,他们很多参战的人员,都是妇女和孩子。最后总攻击的时候,被女子薙刀队拦住去路的时候,我也曾……下令向她们开卝枪。”用低沉的声音叙述着那悲痛的事,银时感觉得到木户抓着他的手收紧了起来。

“战场上对敌人就要无情,这道理作为军人的我不是不懂。但是那薙刀队里,很可能有我们的旧识……”

“近藤妙。”

银时苦笑了一下:“你这么称呼她,还真让我觉得稍稍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呢。”

木户再次紧紧按了按银时的手:“如果你担心她的生死,我会私下里拜托八卦团那些人替你打听打听。这群家伙探听消息的水平那是一绝,当初我知道阿妙嫁给了近藤勋,还是伊藤告诉我的。如果是我主动开口拜托他们,他们不会不帮忙的……起码他们也得看在我这些年兢兢业业当他们八卦对象从无怨言的面子吧。”

虽然是笑着这样说的,但是银时看得出来,他的笑容里面藏着无穷的苦涩。

“嗯,那就拜托了。”银时点点头。

“至于近藤勋……他也算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死得其所吧。你也不用太为他难过了。”

说完全不为他难过是不可能的,哪怕平时总是说,武士就是要为自己的主君和理想献身,但是真的亲眼看到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一起喝酒一起嬉笑打闹过的伙伴耗尽最后的力量,战死在自己面前,恐怕只有铁石心肠才会不觉得心痛。现在闭上眼睛,近藤死去时那圆睁的双眼,还深深地嵌在脑海当中。

——“这一切是不是你们想要的黎明。”

近藤这句话如同远远的雷声,并不算多么惊天动地,但那样一遍遍轰轰滚过,回荡在记忆的背景中,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遗忘。

“假发,我知道你说的新政卝府要剪除的‘陋习’里包括这种为了对藩主个人效忠不惜全家殉死的封卝建观念……可毕竟你也愿大家‘各遂其志’,说到底,会津人这样的心志,难道不是他们的选择吗?怕是也不能用一句‘陋习’便可以概括的。”想到这里,银时不禁感慨道。

木户轻轻笑了:“银时居然也问了这样认真的问题,我简直要欢欣鼓舞起来了”

“喂,不要这么取笑我!”

“哪有取笑?我是要很认真回答你才是呢。”木户说着,拍了拍银时的手背,“别的我且不论,只说会津人全家自尽,死去的人当中,有些儿童不足十岁,甚至有些不过三四岁。他们也是为了主君主动殉死的吗?他们也有武士剖卝腹的意志和勇气吗?”

银时沉默地摇摇头。那场景他不愿细想——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自尽?明明就是那些武士父亲们,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刀剑相向,用后代的消亡和血脉的断绝来表达自己最后的忠诚。虽然银时对小孩子没什么特别的爱意,但是想想一个个天真可爱的幼童死在自己的亲生父母手里,他也能难免觉得心惊肉跳。

仿佛知道银时此时的所思所想,木户又继续说下去:“那些杀死幼子的父母们,他们难道是甘之如饴这样做的吗?亲卝亲之情乃万物本性,即使动物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恐怕比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要痛苦……但是,这些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关系里,从小被教育要效忠主君,为藩主效死。对他们来说,忠君而死就是大义所在,为此生,为此死,为此奉献一切,活着的全部目的就是这一个。即使听到不同的声音,也会马上被反驳。如果谁有些不同的想法和举动,也是他们身边的人所不能容忍的。到了最后,便只能走上这样极端的道路。不得不说,这样简单而又坚决不变的志向令人佩服,甚至可能令人向往,但是……但是我忍不住在想,被成长的环境所束缚的他们所知道的唯一真理和正义,真的是他们发自内心的‘选择’和‘志向’吗?”

长久的沉默当中,银时的手指轻轻捋着木户的头发,在鬓角和耳后所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他小心地拔下一根白发。

“你这样的想法,倒是感觉被那些天人影响了呢。”银时把那白发吹在地上,“所以,如果没有天人的入侵,一切会简单很多吧。”

“但是战争这种东西可不是天人带给我们的呀。”

“……说的也是。”

“大名、将领、领主之间相互攻伐,杀人盈城,血流漂橹的惨状,在历史上一再上演。那时候,天人还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根本没几个人见过,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人们为了荣耀也好,道义也罢,把同类视为仇敌,或者轻易放弃自己甚至亲人的生命。若是仔细想想,未免都觉得有些荒唐。”

银时没有去看木户的脸,只是用指节轻轻敲着病床边缘:“只怕即使给了人们自卝由的选择,最后也会有人心甘情愿选择战争和杀戮的。”

“是这样没错,因此,还是需要建立避免这样的悲惨事情的社会体卝系和国家政体才行。所以我才希望废除封卝建领主体卝系,建立一个完整的国家,让大家把其他地方的人当成同胞而非敌人。所以我才希望兴起议会,不管有什么问题,尽量要协商讨论解决,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大动干戈,挑起战争。所以我才希望,上有权威,下有自卝由,一个有能力的政卝府能够抑制可能兴起的动卝乱和危机,而人们又能够在不损害他人卝权利的限度之内找到自己所希望做的事情,然后孜孜不倦地追求自己的理想。”

这并不是银时平时会思考或是讨论的事情,但是今天听木户这样说了,他却突然被这些平时不屑一顾的大道理所激发了好奇心。

真的很难想象,已经在这个人身边这么多年,和他出生入死,和他亲密无间,和他耳鬓厮卝磨,却第一次听他这般细细叙说自己的心志和理想。

“建立一个没有痛苦的国度吗?这还真是……”

木户摇了摇头。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完全消灭痛苦的国度?只是……只是希望能够减少一些本可以减少的痛苦,只是希望痛苦不可避免地降临的时候,人们的内心拥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缓缓说着,木户抓卝住了银时的手,“同时,大家又可以相互扶持,相互爱护,共度难关。仅此而已。”

说完,木户轻轻垂了眼,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银时。那双眼中带着温柔的期待。

“我又用大道理让你头疼了吗?”

“头疼也是我自找的,谁叫我问你了呢。”银时笑着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你可能也有当老师的天赋,我觉得比松阳老师的那些课程好懂多了。”

“胡扯。”木户轻声嗤笑着,把头靠在银时怀里,“你还要吐槽卝我非你来当我的护卫才肯听话,你还不是一样,明明有很多现成的课程和书籍可以选择,却非要我给你讲这些,才肯稍稍听进去几句。”

“那就正好了,证明我们就是很相配啊。”

“银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叫人感觉肉麻!”木户一边这样吐槽银时,一边还理所当然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热水。

“好啦,跟你说点正经的。我知道你在政卝府那边已经领了我贴身护卫的职责,所以应该在这里看护,但是今晚就让别的卫兵代行一下,你帮我做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非要我来做?难道不是应该我在这里看着你,别人去替你跑腿吗?”

木户笑了笑:“过两天我就要出院了,然后便马上要出发去江户出差。给我们两个人收拾好行李这样的工作,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能做吗?”

“去江户?”银时一愣,“为什么?”

“新政卝府计划迁都,让我去江户打个前哨,调查一下那里现在的情况,鉴定其适不适合作为都城。”木户笑眯眯地说,“当然,也可以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们。这应该会让你很开心吧,银时。”


再次踏上阔别多年的江户城的土地,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百感交集。一切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什么都看起来大不一样了。无论走到哪里,银时脑子里都被当年的记忆所充满,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调查行程一开始无趣得很,都是些政卝府官员之间的走动和询问,甚至还开了一次发布会。虽然银时不是镜头的焦点,但是坐在距离木户不远处的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扫到,只能正襟危坐,绷着一张脸,感觉整个人都要变成木乃伊。

发布会之后自然是难以逃脱的酒会。作为护卫在执勤期间不能饮酒,不过有些好吃的甜食,可以趁着木户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偷吃几口,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欸,等下,让我拿个泡芙。”银时拦住一位服务生,用牙签串了泡芙,偶然回头一看,发现那服务生格外脸熟。

“长……长谷川?喂喂,真的是你吗?Madao!”

“这不是银时吗!”对方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多年不见,你小子混得不错啊!和当初住纸箱子的简直判若两人。”

“借了某位大人的光。”银时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正在和人交谈的木户,“你还记得他吗?”

长谷川往那边看了一眼,咧了咧嘴,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掌,“啊……他呀,想不记得都难。一开始每天在通缉令上看到,后来隔三岔五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我记得清楚,当初他还……”说了一半,长谷川自己愣了一下,然后又讪讪笑了,“总之,你们都是混出头来的人,不像我,还是个madao大叔。”

“你看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起码有工作了啊。”

长谷川苦笑了一下:“也是临时工而已,最近政卝府活动比较多,招募了一些人当服务生。我大概看起来还算过得去,所以就被招来了。”

“说起来我还想过来江户找你,但是最近的局势……你也知道什么样,银桑我都快自身难保了。既然今天偶然遇到了,就是我们的缘分。我得记着老朋友的交情,也帮你寻个差事才是。”银时终于找到一次身为重要人物摆架子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当然啦,太好的职位我也找不到,但是政卝府部门的小职员之类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走动走动。”

“真、真的吗……虽然很想说政卝府部门的工作再也不想做了,但是这时候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吧。”长谷川垂下头,看着地面瓷砖的格子。

“现在的新政卝府和之前的幕府大不一样,你尽可放心。”义正言辞地说完这句话,银时压低了声音,“刚才是官方说法,至于具体细节……你自己体会就是了。”

“嘛,起码你们新政卝府的人知道自我吐槽,已经很有进步了。”长谷川吐了吐舌头。

“这是什么新奇的评价政卝府的角度啊!”

银时一边吐槽,一边又去拿泡芙,此时把托盘重新端回在手里的长谷川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四下张望——其实从刚才银时就注意到了,虽然两人聊得很开心,但是长谷川好像一直在回避他的目光,而且总是捏卝弄自己的衣角。

“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银时赶紧又拿了一个泡芙,“等宴会结束后我们再聊好了。”

“啊……对哦,我还有事情要做。”长谷川点点头,“那就待会再聊。”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直觉让银时觉得自己应该跟着长谷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装作一边拿取食物和酒水,一边往长谷川离开的方向移动,还不时回头,看看人群里的木户,确认他没事。

长谷川转过一个角落,银时躲在墙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只见长谷川从厨房侧的食品室里推出盛着冰的推车,冰上镇着一瓶红酒。长谷川四下看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小心翼翼展开来,把里面的东西往那酒瓶里倒了下去。


木户捧着手里的酒杯,觉得稍稍有些微醺的感觉了。其实他大病初愈,不该饮酒,但是在这种场合上,难免要应对其他官员的盛情难却,好歹是要喝一两杯的。

刚刚和市长结束了对话,木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银时通常站立的位置,却发现那人不在。

也许是去方便或者坐在哪里休息之类的。木户并没有多想,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叉了一块肉脯吃起来。

“木户大人?”

听到有人喊他,木户回过头去,见到一名女服务生,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一个银色头发,穿着警卫衣服的人让我交给您的。”她压低了声音,把字条塞到木户手里。

“多谢。”

随手打开字条扫了一眼,木户整个人打了个冷战。

“从现在开始不要吃任何东西,更不要喝酒。——银。”

装作咳嗽,木户把口中的食物吐在纸上,看没人注意,卷了卷扔进一旁的垃卝圾箱里。刚才的那一点酒意已经彻底消去了。他摸了摸藏在腰间防身用的袖珍手卝枪,以及另一侧腰带上的匕卝首,条件反射地开始寻找这个大厅可能逃出去的通路——若是真的有人要对他下手,大概安全出口反而是最不安全的。二楼的窗子若是跳出去,应该不会受伤。不过此时此刻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易离开人多的地方才好,否则更容易成为目标……

“木户大人。”又一名江户当地的官员满脸堆笑上前,打断了木户的审视和思索;那人手里捧着两杯酒,“我敬大人一杯。”

“实在是对不住,我刚刚从病中恢复,医生说千万不能过量饮酒。”木户笑着推脱道。

“真是不巧啊。”那人有些失望的样子,似乎还想和木户聊几句,但是此时他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是继续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银时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木户在人群里穿梭,一边搜寻银时的踪迹,一边留意是否有行为举止异常之人。

虽然在安全的环境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危险的洞察力和逃脱本能,仿佛已经被那些年的危机四伏刻进了骨子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被激发起来,整个人进入极度敏感的应激状态。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那一头银色卷毛——大厅环形楼梯下面的一个侧门口,站着银时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两人似乎隔着一辆送食物的推车,在交谈什么。

木户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几步来到墙边,贴着墙慢慢靠近二人,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给木户大人和市长大人准备的酒吗?一定很名贵吧。哎,长谷川啊,看在老朋友面子上,给我尝尝如何?”

“这怕不合适吧,如果你感兴趣,等会我趁人不注意给你拿一瓶同样的。要是这瓶被人看到动过的话,我就要丢掉工作啦。”

觉得长谷川这名字和这声音都熟悉得很,木户小心探头去看,马上就回忆起了和银时多为走动的这位老朋友。

多年不见,看起来这流落街头的madao大叔,也卷入了什么奇怪的阴谋。

“怕什么?只是尝一点,反正已经打开了不是吗?据说红酒喝之前都要放置一会才最美味,拿一瓶新的恐怕味道会不大一样。”银时咬着“味道会不大一样”几个字,挑了挑眉毛。

“呃……其实……也差不多啊。”长谷川看起来愈发紧张起来,不断在衣服上擦手心上的汗,“我说银时,不是说要宴会后再聊吗……我真的要去工作了。”

银时双手按住推车,长谷川的力气无法和他抗衡,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长谷川啊……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现在我虽然身份不同了,但是过去的事情,我还都记得。你帮我那些忙,我也都没忘记。”

“是……我知道银时是讲义气的人……”长谷川看起来十分局促,似乎要随时随地夺路而逃。

“但是你是不是也能记得我们交情,就不好说了。”

长谷川呆呆立于原地许久,满头都是汗水。就算是傻卝瓜,现在也该听明白银时话里的意思了。

“我……银时……”长谷川一边擦汗,一边伸手去拿那酒瓶。银时上前一步,抓了他的手腕,自己取了那瓶酒。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如果说实话,我可能还能照顾一下老朋友的面子。非要闹到警卝察署乃至侦察局的话,就算我也帮不了你了。”

“我……我只是想赚卝钱而已,我真的不是……没有什么阴谋……”长谷川两腿如筛糠,被银时一把揪住领口,站也站不稳,舌头都打了结。

“快说实话吧。”

“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安排我做这个工作,然后给了我毒药,安排我在今天下毒……说事成以后还有两倍的赏金。我、我为了阿初的生意,她需要钱,所以不得不……”

银时眉头紧锁:“目标是木户吗?”

长谷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是的。他还说就算波及到别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够除掉目标即可。”

银时冷笑了一声:“给你钱的人长什么样?”

“他和我交涉的时候一直蒙着脸,看不到长相。说话的口音倒是听起来不是本地人,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你知道我都一直呆在江户,从前给幕府工作的时候和天人打交道比较多,对本国各地的口音反而不大熟悉。”

“长谷川,”木户从阴影里走出来,用长州口音说道,“让我猜猜,委托你的那个人的口音……我这样讲话,是不是给你提了个醒?”

“木户大人……”长谷川两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

“站起来。”不想在这里引人注目,木户给银时使了个眼色,银时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两手架着他的腋下,才勉强令他不瘫在地上。

“是……是这样的口音没、没错……”

木户此时虽然满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但同时又格外清醒。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闹大——本来反对迁都的声音一直难以压制,好不容易大久保他们力排众议,以天皇巡幸为理由,才勉强让太政官给这江户调查之事开了个绿灯。如果此时爆出有人意欲行刺,只怕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作废。

“银时,带他去个没人的房间,别在这里问。”

木户说着,拿起那瓶下了毒的酒,跟在银时后面,进了一间狭小的更衣室。

长谷川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木户看着他这样子,想起自己之前被人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跑到他的垃卝圾箱旁的纸盒屋后面躲藏的狼狈模样,不禁心生了几分怜悯。

“长谷川,当年你还能看在银时的面子上,冒着被真选组抓去坐牢的危险,隐藏我的行踪,我才有幸活到现在。”木户跪坐在长谷川身边,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为何到了现在,你反而到了这般绝情的地步……就只是为了钱财吗?就是为了这个,你连之前和我们的交情都不顾?长谷川,你跟我实话实说,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保证只追查幕后指使者,绝不把你牵连进来。”

紧接着是一阵长久而又令人窒息的沉默。银时几次意欲开口,都被木户用眼神拦住了。

木户感觉得到,自己手下按着的,这因为恐惧而瘫成一堆的人的肩膀逐渐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

紧接着,一次剧烈的耸动之后,那人终于轻轻推开了木户的手。

“那时候,你还知道和银时一起,替被幕府高官欺负的小市民打抱不平。”长谷川慢慢直起了身体,跪坐在地上,“但是现在,江户开城以后,新政卝府便开始四处彻查和幕府有牵连的人。连我这个早就丢了工作的前幕府官员也被盘问得差点脱层皮……不过,这也就算了,谁叫我曾经确实是幕府的‘走狗’呢?”

听他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这样说着,木户几乎可以想象一些自以为是的官僚是如何为难这个可怜人的。

“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因为我的缘故,还牵连到了我的前妻阿初。她因为这件事,生意大受挫折,几乎破产。我离开她就是为了不让我的糟糕生活牵连她,让她受苦,结果到底还是……”说到这里,长谷川轻轻冷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膀,“不过谁知道他们到底是真的是为了调查她和幕府的联系,还是只是想敲诈一笔?毕竟我和她已经离婚多年了。一个曾经和幕府毫无关系的女人,因为前夫的缘故所以连生意都不能做,这怎样说都是太牵强了吧。”

“所以你憎恶新政卝府,甚至超过憎恶幕府。”木户的声音很平静,“接这样的委托,对你来说是一箭双雕。既能报仇,又可以得到一笔钱来支持你的前妻。”

“喂,这算什么报仇啊!敲诈你前妻的人又不是他——”

“别说了,银时。”木户抬手打断了银时的抱怨,“我既然是主政者,自然要为属下做的错事承担责任。如果此事属实,我难逃其咎。”

“但是想要你的命也是长州人……”

“多半也是为了版籍奉还的事情。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他又把脸转向长谷川,“你是否还有办法与那个人联系?”

“今天的计划既然失败,他应该不会出现了。我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这个人。”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木户感觉得到,长谷川并不想配合自己调查下去。

“你前妻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帮到她。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提供给我们她的联系方式?除此之外,大概那些敲诈她的官员,和此事也许有所联系也不一定。她可以帮助我们的调查。”

长谷川沉默了一会,抬眼看了看银时和木户,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现在还能帮她什么?为她讨回公道,找回损失吗?就算如此,她的生意信誉和名声的损害,怕是也无法弥补。如果她对调查人员说了实情,只怕还要遭到更多的报复。木户先生,我也是在幕府当中做过事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不管是新政卝府还是幕府,道理都是一样的——绝无可能只有一两个腐卝败的官员到处作恶而其他人都是清白的。这腐卝败的链条,是环环相扣的,就算你能够处罚一两个罪大恶极的人,但是他们在江户的利益相关,只怕是藕断丝连。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明白得多吧,木户先生?”

银时轻哼了一声:“你不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查出来阿初的信息。只是到那时候,怕是你也要牵扯进去了。”

“是的,所以我会告诉你们想要的信息。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假装是为了帮助我和阿初才问这些信息。你们帮不了她。这件事查到最后,你们只会让她,让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长谷川摇摇头,眼睛里似乎浮上一层泪光,“但是谁叫我不自量力,卷入了这件事呢?只怕我又要对不起她一次了。”

说着,他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又低声叹道:“每次都要把事情越搞越糟糕,我果然还是个没用的madao啊。”

一边这样连连叹息,长谷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写下来阿初的全名和联系方式以及地址,还有他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然后他撕下那页纸,放在面前的地板上,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如果你们想要找到我的话,我哪儿都不会去的。今天已经很晚了……让我回去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改日再说。多谢了。”

长谷川说完,站起身来,推门而去。银时上前一步想要拦住他,木户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银时转身低头看着木户,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说不尽的疲惫和倦怠,沿着脊柱爬上来,几乎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木户上前一步,抱紧了银时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墙才勉强立住。

“假发……”银时的手攀上木户的脊背。

“嘘,别说话。”木户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就这样让我靠着你稍稍休息一会,一会就好。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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